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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蹤的飛機杯 (10-14) 作者:zhjjj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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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5-4-25 02:49:4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第十章 代價
一路上只有風。
偶有幾個同學跟他打招呼,問他怎麼了,都被他甩到身後。
到小偉瘋了似地衝進宿舍樓時,一股陰冷的氣流拂到身上,他才發覺自己已經渾身汗透。
小腹傳來陣陣劇痛,潮水般的疲累猝然湧上全身,他咬著牙一步一步挪到寢室門口,用力一推,才發現門被反鎖著。
他終於認命了似的,痛苦地閉上雙眼,身子一晃,險些坐到地上。
大腦有些暈眩,小偉睜開眼,面前鐵灰色的門板依舊巋然,不因他內心的洶湧退讓毫釐,也不隨他心湖的乾涸柔軟半分。
小偉竟然感激舍友們的謹慎,叫他沒有立即看到早已浮現心中的那一幕場景。 宿舍里傳出一些聲音,似乎有人正在說話。他艱難地抬起手,藉助下落的慣性,在門板上重重拍了兩下。
「誰?」
裡面的動靜倏然消失,隔了幾秒,胖子略顯發悶的聲音響起來。
「開門。」
小偉喘了兩口,扯著乾澀的喉嚨回道。
門鎖被拉動的一瞬間,他才忽然想起一個問題:
他該如何面對這群舍友?
或者說,他該怎麼解釋這一切?
可沒等他細想,鐵皮門被一把拉開。
「臥槽!偉哥!」
濃郁的腥臭順著逐漸敞開的門縫鑽出來,胖子油膩的大臉迅速占滿小偉的視野:「你終於回來了!」
是啊,我終於回來了…
小偉走進宿舍,看著地面上噴洒四處的液體,心頭一片苦澀。
「背著我們藏了這麼個好東西,你他媽可真不夠意思!」
胖子把門重新反鎖,笑罵著往小偉胸口錘了一拳。
三個舍友全都裸著下身,胖子動作間,一根油亮的半軟肉莖吊在糊成一團的毛髮中不斷晃動,看得小偉一陣噁心。
眼鏡坐在床上,一隻手撐在屁股後面,另一隻手拿著兩張紙巾,正在緩慢擦拭因為顏色黢黑而更加顯眼的肉棒上的一圈白濁,表情疲憊而愜意。
察覺到小偉的視線,胖子在旁邊得意地解釋起來:「這傻屌第二輪想搶我前面弄…未遂!哈哈!」
小偉用力地抿了抿嘴,沒有理他,繼續移動視線,看向前方的龐然身影。 大炮貼著拉起的窗簾站在地上,兩腿叉開,本該獨屬於小偉的飛機杯此刻正套在他的胯間,被一張大手緊緊握著。半條烏青惡龍插在其中,將暗紅色的杯身撐起一個明顯的輪廓。
看到小偉進來,他咧開嘴笑了笑,手上的動作卻不曾停頓。「咕嘰咕嘰」的淫靡聲響中,一圈粉嫩的腔肉被不停扯出,急速分泌的淫液仿若失控,隨著抽插瘋狂濺射。
「這玩意兒比真逼還爽!」
他一邊套弄,一邊評價。
「又滑!」
肉棒突地拔出一截,帶出一簇晶亮的汁液。濃密的黑毛早已染透,小腹到大腿之間儘是黏膩,令觀者觸目驚心。
「又緊!」
惡龍猛地捅回肉穴,中間腫瘤般的隆起在杯口附近撐出一個更加巨大的球體,令杯身表面的暗紅都淡了幾分。
「還會自己動!」
飛機杯肉眼可見地顫了兩下,一條條青筋凸顯出來,似乎在努力壓迫腔道里的異物。肉棒與穴口的緊密縫隙間擠出一大股液體,像黏稠的瀝青,一團一團掉落地面,與腳下的大片濕跡混到一起,形成一灘深色的水窪。
那是正在高潮的肉穴?
不,那是正在哀嚎的母親。
小偉心口徒然燃起一團火,脖子上大筋『突突』直跳,帶動臉部肌肉一抽一抽。
「這是倒模吧?」
胖子不合時宜的聲音再度響起:「真牛逼!還是熱乎的!」
他「嘿嘿」地笑著:「誒!咋還能自己噴水呢?」
很奇怪,聲音明明從身邊傳來,小偉卻覺得隔了很遠,讓他聽不真切。 他臉上擠出一絲哭似的笑容,艱澀地回了一句:「嗯…加了點黑科技。」 「就是有點短…」
大炮的點評還在繼續,他不顧仍在高潮的小穴,自顧自地又捅了七八下,再次操出一灘水跡,粗長的肉棒撞到盡頭,將飛機杯頂出一個尖銳的鼓包。
下一秒,在小偉驟然瞪大的雙眼中,他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,抓著飛機杯逆時針狠狠一擰:
「…但彈性很好!」
大炮用龜頭死死抵住腔道盡頭的肉環,把身下的飛機杯當作了真的玩具。他鼓起小臂肌肉,右手攥著杯身來回擰動,肉棒在穴肉發瘋似的纏繞下發出「滋滋」的摩擦聲,杯身尖端的鼓包也隨之越來越大。
「噗!」
一聲細微的肉響過後,飛機杯憑空長出一截。
新生的嫩肉不復先時的暗紅,呈現一種淡淡的肉粉,厚度也不及原先,薄膜一般緊緊裹住裡面肉棒的前端,連同暗紅色杯身上驟然暴凸的青筋一起,將整條惡龍牢牢鉗住。
「操!還會咬人!」
大炮表情變得扭曲,似乎被飛機杯突然爆發的驚人力道絞得下身發疼,但這又偏偏激起他的凶性。
他抬起左手,連同右手一齊握住飛機杯,悶吼一聲,兩臂同時發力,生生將肉棒拔了出來!
杯身尖端的肉粉色長條漸漸縮回,中間隆起的巨大球體也跟著一路後退,惡龍不容抗拒般堅決地抽離腔道,拽出一層厚厚的腔肉,好像要將整個肉穴翻卷出來。
「操!」
直到肉穴仿佛被抽成真空,腔道內的吸力達到極致,大炮高喊一聲,將拔出大半的陰莖又一次狠狠捅了回去。
曾經柔韌的小嘴似乎已不設屏障,任由龜頭貫穿腔道,再次頂出長長一截粉色薄膜,清晰的球狀輪廓再度浮現在飛機杯表面,自入口一路滑到正中,像只標識距離的浮漂,顯示出肉棒行進的路線。
小偉幾乎聽到了母親悽厲的嘶鳴。
他看著劇烈顫抖的飛機杯,根根青筋虯結在一起,仿佛正在抽搐的模樣,不自覺地握緊拳頭,指甲嵌進掌心帶來一陣劇痛,他也渾然未覺。
「哪買的?給兄弟發個地址?」
一旁的胖子仍在喋喋不休,他卻什麼都沒有聽到,耳中只余激烈的心臟跳動聲。
身體微顫,臉色煞白,小偉瞪著雙眼,嘴唇翕動,似是喃喃自語,又像低聲哀求般說道:「別操了…」
「操!操!」
大炮嘴裡喊起了號子,他略微躬身,臀胯跟著一挺一挺,仿佛身下真有一個撅著屁股的女人,被他卡在雙手之間肆意抽插。
肉粉色薄膜被捅得不斷伸縮,暗紅色球體在表面快速滑動,飛機杯內部似有一隻猙獰的怪物,瘋狂咆哮掙扎著,要將肉穴徹底改造成自身的形狀。
小偉呼吸漸趨急促,身體抖動的程度也愈發明顯,他視線變得模糊,只剩焦點處仍在變幻形狀的一抹紅色還算清晰。
「別操了。」
他近乎呻吟地說了一句,聲音較方才略高一些,但還是被大炮愈漸暴躁的嚷叫輕易淹沒。
倒是胖子好像聽到了什麼:「你說啥?」
「操!操!操!」
大炮的號聲一刻不停,胯下的惡龍便也沒有歇止。狂猛酷烈地抽送中,他的肉棒越發脹大,每一次抽插都伴隨著肉穴的呻吟,不斷翻卷的腔肉夾雜著淫汁飛濺出來,化作他腿間一道道下淌的流痕。
飛機杯似乎也快要承受不住這持續地肏干,粉色腔道回縮的速度越來越慢,往往來不及變回原狀,就被下一次的撞擊再度頂到極限。杯身上暴凸的青筋好似不斷蠕動,連暗紅的底色也逐漸變得鮮亮,像被內部激烈地抽送摩擦到開始升溫,整體透出一種更加妖艷的詭異色澤。
及至大炮怒喝一聲,肉棒全力刺進肉穴,根部抵住穴口狠命碾磨起來,飛機杯像心臟泵動般猛地一縮一脹,滿是媚肉的腔道竟仿佛變成了一根失去閥門的水管,無數混著白漿的淫液瘋狂噴涌,將死死絞住肉棒的腔肉都沖開一道縫隙,變作大片大片的水花揮灑各處。
包裹龜頭的粉色薄膜處,一個凸點忽然在尖端顯現,剛縮回去不到一秒,轉眼又再次凸起,一下,兩下,足足凸了七八下,裡面的惡龍才吐盡精華,消停下來。
小偉目眥欲裂,眸中似有火在跳動。他深吸一口氣卻不向外吐,屏著氣息一動不動,直到臉色憋得漲紅,大腦因為缺氧開始變得混沌,他驀地大吼一聲: 「別操了!」
未等舍友們反應過來,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大炮身前,狠狠一拳砸到他的臉上。
猝不及防間,大炮被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,眼中驚怒剛剛浮現,又覺得下身一涼。
飛機杯被小偉一把拽出,卻仿佛受到了更加強烈的刺激,穴中淫液如潰堤的洪水一般,剎時傾瀉而出。杯口處的艷色嫩肉徒然一鼓,主動露出中間黑洞洞的尿孔,一道淡黃色水柱同時迸射出來,將整片杯口烘染成泛濫不絕的河道。 杯身上,逐漸鮮明的暗紅色忽地一亮,變成一片刺眼的血紅。
小偉愣了一瞬,轉眼又被怒火吞噬,他把飛機杯往懷裡一揣,任由噴洒的液體將衣物浸濕,轉頭就往門外沖。
另外兩名舍友匆匆攔上來,也被他不留情面地直接撞開,胖子「噔噔」退了幾步,眼鏡更是被撞得躺倒在地,腦袋磕到地面,發出一聲悶響。
小偉沒看一眼,徑直奪門而去。
……
跑,漫無目的地跑。
直到怒氣散盡,被陣陣洶湧的疲頓取代,小偉終於支撐不住,坐到地上喘起來。
這裡位於校園的角落,又正是午休時間,周邊不見一個人影。
憤怒的情緒已經消退,但心口的火愈燒愈烈。
恐懼、慌亂、悔恨、迷茫,俱作柴薪。
他忽然很想大聲叫喊,想在這無人的偏僻處嚎啕一場。
但他又突然想起母親。
小偉胡亂地在身上尋摸,從胸口摸到腰腹才反應過來,手機就在褲兜里沒有動過。
衣物幾乎全部濕透,手機螢幕也被透出的汗液染濕,他揪著袖口處的一小片乾燥在螢幕上抹了半天,總算點中老媽的號碼。
一連三次,都沒有接通。
濃濃的不安將小偉籠罩,好像有隻手攥住他的心臟,讓他感到呼吸困難。 他大口喘息,顫著手指一遍又一遍撥打電話,卻始終無法聽到那熟悉的聲音。 「接啊!接電話啊!」
他急得幾乎哭出來,可聽筒里只有無人接聽的語音提示。
在他看來,那提示更像是嘲諷,是對他這些時日無所顧忌的不堪行徑所作出的低劣評語。
可越是如此,他越是迫切地想要知道母親的狀況,仿佛這已是他能做的唯一補救,仿佛只有那個婦人接起電話,他才能從中獲得救贖。
他又一次按下母親的號碼,將手機舉到耳邊,和先前多次的嘗試一樣,在煎熬中諦聽回鈴聲,又在忐忑中等待那似乎註定會到來的語音提示。
令人厭煩的「嘟嘟」聲已近末尾,小偉的心也再次沉入谷底,就在他準備放下手機,再行嘗試的時候,電話突然接通。
小偉驀地睜大眼睛,剛要開口,耳邊已經傳來老媽急切的聲音:「怎麼了兒子?」
聲音嘶啞異常,如夜梟低鳴,語速卻很快,濃烈的關心快要從聽筒溢出來。 小偉忽然哽住,這嘶啞到幾乎叫他感到陌生的聲音,如同一把利劍插進他的心口。他凝噎半晌,終於克制不住,萬般情緒奔涌而出,化作一聲悲切的長鳴: 「媽——!」
話音剛落,手機徒然一震,關機了。
小偉微微撇頭,呆愣地看著手中不再亮起的螢幕,忽地一拳砸在地上。 上身猛地一頓,肚皮上有個東西滑出衣擺,露出一截暗紅。
小偉低頭定定地看了一陣,拿出飛機杯,輕輕摩挲上面青色的筋絡,面色灰敗難言。
青筋已經平復下去,不復先前的猙獰;穴口也重新合攏,將腔道深處的精液盡數鎖住,只是不知是否因為受到的刺激過於強烈,直至現在,仍有絲絲縷縷的淫液滲出,使其看著有些滑膩。
杯身尖端,被大炮強行頂出的肉粉色腔道尚未完全恢復,還有短短一截軟趴趴地吊在那裡,像頂難看的帽子戴在飛機杯頭上。
小偉抿了抿嘴,目中浮起一絲心疼,又在瞬間轉為驚悚。
就在他眼皮底下,飛機杯竟突然像條肉蟲一般蠕動起來!
掌心難以形容的瘮人觸感令小偉渾身泛起雞皮疙瘩,他手一抖,任由飛機杯落到腿上,隔了一層衣服才覺得不那麼驚怖。
他看著飛機杯在蠕動中慢慢發生變化,頭上的粉色「帽子」充氣似的直立起來,一寸一寸逐步脹大變硬,顏色也漸漸暗沉,一條條細小的青筋蔓延出來,直到與原本的暗紅色杯身連到一起,變得一般無二。
『這是…第二次生長…?』
小偉面露驚異,他心有餘悸地打量不再動彈的飛機杯,很快發覺這東西除了長度變長了些,有了大概十七八公分,並沒有其他改變。
之前推斷的大陰唇和陰蒂,在此次變化中沒有一絲長出的跡象。
他猜錯了?
那麼,尺寸變長,又意味著什麼呢?
難不成老媽的陰道還會變深…不,不是陰道…
他的心猛地一沉,腦中已經浮現母親肉穴被大炮跨下的惡龍整根貫穿的畫面。 小偉用手掌包住新生的腔道,感受著與原先的杯身別無二致的手感,眼中陰鬱幾乎凝成塊壘。
老媽,被破宮了。
甚至宮腔也變作可供抽插的一部分,被固定到飛機杯,成了為人提供額外快感的狹長通道。
可再次生長的原因又是什麼?
難道是加上三個舍友的精液,剛好達到了飛機杯第二次的生長所需?
還是說,觸發再次生長的條件,根本就無關所謂的精液量,而是另有緣由。 比如,需要除他以外的,別人的精液。
突然的猜想令小偉的臉狠狠一抽,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對。
飛機杯到半夜才會吸收體液,按理說,先前射入的精液此刻還儲存在腔道內部,未被消化。
照這個角度繼續發散思維,小偉逐漸推翻過去的所有論度。
也許,他從一開始就猜錯了方向。
飛機杯的生長,跟精液沒有一點關係。
一抹刺眼的血紅在他眼前不斷晃動,令人驚顫的真相就在其中。恍惚間,他又想起飛機杯第一次生長前,那天夜裡老媽尖銳至極的哭叫,和小穴中激烈噴射的吹潮。
於是謎底浮出水面。
飛機杯真正的生長條件,是帶給母親無法承受的絕倫刺激,和從未有過的極致高潮啊!
想要飛機杯再次進化,就必須讓老媽在一次次高潮中開始崩潰,在一次次哭喊中逐漸發狂,直到突破她的承受閾值,令她感受到超越極限的歡愉。
而這所謂的極致歡愉,在體驗過一次後便不再作為生長的要素。
換句話說,飛機杯每一次的進化,母親所承受的刺激必須要大於前一次! 一個正常人,在不斷被打破感官極限的快感侵蝕下,會變成什麼樣子? 小偉死死盯著飛機杯杯口處,艷紅色嫩肉擠出的縫隙中,那仍在持續滲出的絲絲黏液,表情僵硬而畏懼,好像在看一個魔鬼。
飛機杯生長的條件他已洞見。
代價,他接受嗎?
第十一章 衝突
「說吧,怎麼回事?」
辦公室,光線穿過窗戶照進來。程勇坐在光里,側對著兩個站立的學生。 等了半晌,無人應答。
「中午的力氣去哪了?現在嘴都張不開?」
他抿了口滾燙的茶水,說的話卻沒有溫度:「一個宿舍住了兩年,今天想起來打架了。」
他看著垂頭不語的小偉:「王志偉,我說沒說過,有什麼事情找我解決?」 小偉低聲回答:「說過…」
「既然說過,為什麼不來找我?要不是你媽打電話,我還什麼都不知道!」 聲音驟然拔高,聽著有些嚇人,小偉晦暗的眸子卻亮起一道光。
程勇又看向大炮,視線在他側臉的青腫上停留片刻:「高峰,你還記不記得,當初在你爸面前是怎麼向我保證的?」
大炮倒是抬著頭,只是目光理所當然不在班主任身上,面無表情地平視前方。 「程老師,是他打的我。」
他語氣平淡,不像在辯解。
「你的意思是,他無緣無故跑到你面前,對著你的臉打了一拳?」
大炮撇了撇嘴,沒再說話,任由班主任揮舞著手臂,演講似的批評起兩人,直到「叫家長」三個字冒出來,才在他臉上掀起波瀾。
「正好,你爸就在附近。」
程勇最後說道。
小偉隱約覺得哪裡不對,但無暇細想,很快陷入即將見到老媽的忐忑中。 大炮他爸確實離著不遠,也就十來分鐘,巨人般的身影便出現在門口。 「程老師。」
刻意壓低的粗豪嗓門出現的那一刻,小偉才看到那條令他眼熟的青龍。許久未見,青龍的顏色更深了些,上面的鱗片好像變得模糊,卻依舊猙獰。
「來了?」
正巧下課鈴響起,老師們陸續回到辦公室,程勇便招呼眾人站到走廊。 大概是班主任已將兩個學生的事情簡述過一次,頂著一顆錚亮腦袋的男人甫一出門,眼神便直勾勾盯住兒子。
「打架了?」
兩座相差仿佛的大山面對面站到一起,氣勢卻截然不同,大炮在父親面前像只乖巧的鵪鶉,縮著腦袋不敢言語。
突然,男人一巴掌拍到他頭上:「老子怎麼跟你說的!?」
班主任急忙上前制止,被猙獰的青龍擋住。
「抬起頭來。」
男人的聲音恢復平淡,卻愈叫人害怕。
大炮喘了兩口,聽話地看向父親,眼神卻沒有焦點。
光頭眯著眼,湊到兒子臉上打量一陣,又看了看一旁畏縮的小偉,忽然「呵」了一聲:「你讓這麼個瘦小子給打成這樣?」
「是這樣的…」
程勇再度上前,欲要解釋,又被一隻大手按住肩膀。
「程老師。」
男人盯住班主任的眼睛:「你叫我來,無非是要個交代。」
他指著兒子的頭:「交代,我給了。」又指向兒子的臉:「現在,我要個說法。」
程勇顯然沒預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,他皺起眉頭:「什麼意思?」
「程勇。」
男人突然叫出班主任的名字。
小偉抬起頭,忍不住看了眼身形龐然的男人,那顆錚亮的腦袋上面有道長長的疤,針腳歪斜,像條蜈蚣。
「我把兒子送你手裡,是奔著學知識來的,可不是為了受委屈!」
「今天這個說法,你能給最好,給不了…」
男人抓住小偉的衣領,往上一提:「我就自己要!」
小偉下意識退了一步,又被生生拽回來,巨大的力量迫使他踮起腳尖,心臟跟著衣領一起被提起來,呼吸都變得困難。
「高山!」程勇喊著男人的名字,探手阻攔,卻被青龍死死抵住,只能瞪著眼大叫:「你這是幹什麼!」
「細胳膊細腿的。」
名副其實的高山展示出臂長的絕對優勢,他一隻手按住撲騰的班主任,還有閒暇打量被他提起一截的小偉:「揍你一拳都怕你訛住我。」
他粗獷的眉毛擰到一起,嘴角扯開一道細微的縫,頭上的蜈蚣似在蠕動。 「道歉。」
他這樣說道。
「給我兒子道個歉,這事兒就結了。」
小偉嘴唇顫動,呼哧的鼻息一聲重過一聲,回想過去的十八年,他從未對壓力一詞有過如此直觀的感受。
他想妥協了。卻在張開嘴巴後,眼角餘光瞥到了一旁的大炮。那張熟悉的大臉上,一抹嘲諷明晃晃掛在牙尖,眼中分明寫滿了快意。
於是他抬起頭,直視那雙兇惡的眼睛,一道聲音似從肺里擠出來,帶著一團熾烈的火星:「我沒錯。」
小偉昂著頭,似是擔心對方沒有聽清,又像是為了給自己的思想打上鋼印。 他重複著說道:
「我沒錯!」
高山愣了一瞬,嘴巴咧了一下又迅速合攏。他手臂肌肉隆起,將小偉拽離地面,提到與他同樣的高度,滿是油汗的腦門抵住小偉的前額,似輕實重地碰了碰:「哦?」
校服發出不堪重負的「呲」聲,小偉被勒得幾乎窒息,卻不知身體哪來的力量,支撐著他不發一語。
他執拗地平視高山。
「放開他!」
下一秒,女人的吼聲響徹整條走廊。
楊儀敏瞪著眼,在眾人呆楞的目光中裹著洶洶氣勢走過來,腳步急促。 她想要跑幾步,卻被雙腿的酸軟拖累,只能甩著膀子一路走到跟前,伸手抓住那條提著小偉的粗壯手臂,仰頭看向山一般的男人。
「放開,我兒子!」
楊儀敏咬牙切齒地說道。
直至此刻,小偉才真正見識到老媽發怒的模樣。
她聲音還有些啞,下咧的嘴縫裡露出兩排森白的牙,臉上怒意勃發,被一層厚實的紅光籠罩著,秀眉緊蹙,圓睜的杏眼殺氣四溢,即使被額前垂落的濕發分割成幾塊,目光也不失兇狠。
婦人站在高出她兩頭的男人面前,仿佛真的在面對一座高山,兩人體型的差距是如此明顯,像蚍蜉之於大樹,小偉卻驀地感到一陣安心。
他聳起的肩膀驟然垮塌,支撐身體的力量瞬間被抽空,眼眶一紅,險些變回到那個瘦弱的大男孩。
皙白的小手抓在黝黑的胳膊上,好像一個孩童將手搭上大人的臂膀,但這手並非無力,手背上白筋綻起,指尖深深嵌入男人的肉里。
似是吃痛,高山小臂緩緩落下,看著倒像是女人將他的胳膊生生按了下來。 但楊儀敏沒有就此作罷,看到兒子安穩落地後,她驟然暴起,伸展手臂在男人臉上狠狠撓了一下!
高山猝不及防被撓出幾道血痕,痛叫一聲,大手下意識回護面前,又被蓄勢已久的婦人瞅到空隙,下巴上再添幾道血印。
「你真能耐啊!長個大個用來欺負小孩!」
楊儀敏眉目含煞,像個張牙舞爪的母貓。
班主任上前拽她,被她奮力推開。
「操!」
高山反手一個耳光打在婦人臉上,讓那張俏臉瞬間腫起一塊。
小偉剎時紅了眼,猛地撲向男人,被旁邊的大炮攔腰抱住,掙扎間兩人一起滾到地上扭打起來。
楊儀敏被抽得踉蹌後退,回過頭又沖向高山,腳尖踢中他的小腿面,趁他痛呼彎腰之際,又一拳砸到他臉上。
「紋龍畫虎的!覺得自己是個社會人了?沒人能制你了是不是!」
她喘著粗氣,怒斥著揮動拳頭。
有一拳正中高山的鼻子,登時就讓他兩眼冒出水來。他只能用手捂住面部,另一隻手伸出去,掐住婦人纖柔的脖子。
「媽了個逼的,真以為老子不打女人是吧?」
森寒的聲音從手掌邊緣漏出來,指縫間,擇人而噬的雙眼凶光畢露。
程勇擠進兩人中間,握住那條粗大的胳膊。此時的他早沒了身為老師的淡然,漲紅的臉上滿是汗液。
「高山!山哥!」
他衝著男人大喊:「給我個面子!」
不料先一步作出回應的是楊儀敏。她愣了一下,兩眼瞪得更大:「你倆認識!」她連帶班主任一塊捶起來,脖子被掐,便用腳踢:「有關係是吧?合起伙來欺負我兒子!」
小偉被大炮按在地上擂了幾下,瞅准機會一拳印在他側臉的青腫上,頓時打得他慘嚎一聲。
他趁機掀翻大炮,爬起來一個飛撲,跳到高山背上。
「放開我媽!」
小偉用胳膊勒住高山的脖頸,大聲喊道。
場面一時混亂至極。不少學生循著動靜找過來,遠遠圍出一層半圓。好在辦公室跑出幾名男老師,將圍觀的學生攆進教室後加入到勸架的隊伍。
但高山拽不動,楊儀敏他們又不好拉,除了將環境攪得更加嘈亂之外,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。
「小逼崽子!」
高山嘴裡罵罵咧咧,一手薅住小偉的頭髮,另一條手臂仍舊直直抬起,青龍死死咬住婦人的脖子不鬆口。
楊儀敏俏臉憋得通紅,卻不依不饒地揮舞四肢,瘋了似的攻擊她能夠觸到的一切。
夾在中間的程勇腿上滿是婦人的腳印,脖間也被撓出幾道紅痕。掛滿汗滴的臉上,他嘴巴不斷張合,似乎仍在苦口婆心地勸說,聲音卻被場間的噪亂完全淹沒。
「夠了!」
終於,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似的,大吼一聲,雙手撐在兩人身上猛地一推:「都他媽住手!」
這一推力量驚人,瞬間便將廝打中的兩人分開,連高山都忍不住退了兩步,扶住牆才穩住身體。小偉卻驟然瞪大雙眼,他清楚得看到,班主任推開母親的那隻手,剛好按在了婦人鼓鼓囊囊的胸脯上,深陷了一瞬,又倏然彈開。
程勇怔了一下,看了眼張到極限的手掌,隨即抬頭看向髮型凌亂的婦人,見她似無所覺地繼續前撲,被幾名老師一同拽住,慌忙藏起右手。
小偉趁機跳下來,衝到老媽跟前,將她護到身後。
高山罵了一聲,又往前邁了一步,被反應過來的程勇拖住。
就在這時,聽聞消息的教導主任也趕到了現場,在眾人的勸導下,兩位家長總算同意挪步去教導處解決問題。
小偉被勒令先回教室,大炮則被一位老師帶去了醫務室。
臨走時,程勇單手按住小偉的肩膀,被汗液染出一圈光亮的眼睛盯住他,喘著氣說了一句:「這事,還沒完!」
小偉知道這話不是威脅的意思,但還是沒忍住抖了一下。
他垂下腦袋,腳步遲緩地慢慢走進教室,卻沒注意到,班主任離去的背影中,那隻落在身側搖擺的右手不自然地大張著,偶爾擦到腿上的褲縫,便忽然一顫。 ……
明明是下課時間,教室里卻一片寂靜,待小偉走過之後,背後的同學們才開始竊竊私語。
路過某個位置時,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來:
「呦!戰鬥英雄回來了!」
小偉看向眉間托著厚實鏡片的舍友,驀地罵了一句:「滾!」
他身上先前的氣勢尚未完全消散,這一下便叫眼鏡閉上嘴,哄雜的低語聲也瞬間消失。
小偉在眾人悄然的注視下坐回座位。
手伸進課桌抽屜,將堵在入口處的一摞課本挪開,摸到裡面溫熱的棒狀物之後,他才沉沉地鬆了口氣。
「偉哥。」
身後又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,小偉扭頭看見胖子,又把頭轉了回來。
胖子在後面站了一陣,走到小偉邊上,將手中的事物遞給他:「你的書包。」 小偉抿著嘴接過書包,沒做多餘的動作。
「沒經你同意…是兄弟做得不對。東西被玩壞了,也是我們的錯。但——」 「胖子。」
小偉打斷對方的解釋,抬頭看向這個曾經最要好的朋友,在視線觸及那張油膩的大臉後自然聯想起一根吊在胯間的油亮肉莖,他強忍胸腔泛起的噁心,淡淡說道:「你也滾。」
接下來的時間乏善可陳,小偉在座位上度日如年,掰著指頭計算過去的分秒。 他既擔心自己不在身邊,老媽會被那個大塊頭欺負,希望事情快些處理完。又害怕再見老媽的第一面,婦人張口就會問他飛機杯的由來。
胡思亂想間,他忽然憶起母親方才的彪悍模樣,滿頭短髮亂舞,為了他與那樣高壯的男人廝鬥,像個護犢的雄獅。
小偉「噗」地笑出聲,綻起的臉上儘是柔和。
笑聲過後,又長嘆一口氣。
他將手探進抽屜,輕輕撫摸飛機杯表面的筋絡,心中卻不見半分旖旎。 隔了幾分鐘,臉上多出一塊紗布的大炮緩緩走進教室。
本就腫起的側臉此刻更是脹得變形,包裹傷處的紗布被頂得緊貼在臉上,使其看著有些滑稽。
他面無表情地穿過走道,途徑小偉時故意將身側的課桌撞歪,卻看也沒看一眼,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。
小偉用鼻子「嗤」了一聲,也沒理會他,默默將課桌擺正。
再見到老媽已是放學後。
婦人似乎專門整理了妝容,發間的凌亂變得妥帖,一部分垂下來遮住小臉,俏生生站在教室門口,衝著座位上的兒子揮手。
小偉背起書包,在一眾同學驚羨的目光中走向母親。
一路走出教學樓。
母子倆並行在校園中,誰也沒有說話。小偉像個犯錯的孩子,視線只集中在自己的腳尖。楊儀敏則怔怔地望著前方,仿佛仍在平復激盪的心情。
一直走到一處偏僻的涼亭,婦人從兜里拽出幾張紙巾墊到座椅上,拉著兒子一塊坐下。
兩人互相對視一眼,同時開口道:
「嚇到了吧?」
「那男的呢?」
母子倆一起愣住,又同時回答:
「沒有。」
「走了。」
這一句說完,二人看著對方的眼睛愕然好幾秒,楊儀敏「撲哧」一聲,臉上綻開一朵嬌花。
笑靨如嫣,將周遭的清冷盡數烘散。
「真沒嚇到?我都…那樣了!」
楊儀敏抬起嫩白的胳膊,撓人似的在身前繞了兩圈。
小偉受到老媽的感染,心間忐忑終於散盡:「真沒有,我覺得當時的你…」 他臉上同樣浮起笑容:「帥呆了!」
楊儀敏「嘿嘿」了幾聲,繼續道:「那個死肥豬,完事就跟你們班主任一塊兒走了,倆人不知道嘀嘀咕咕啥呢!」
小偉用了三秒才反應過來老媽說得是高山,他想糾正那不叫肥,卻被婦人滔滔不絕的話語堵得開不了口。
「我就說他們倆認識!那個程老師,看著你被人提溜起來,就是在拉偏架!」 「他力氣那麼大,偏不用!在那裝模做樣地光張嘴!」
「要不是老娘及時趕到,我兒子指不定被欺負成什麼樣!」
小偉呆呆地看著母親,過去那個喜歡欺壓他的形象,逐漸替換成眼前口若懸河的婦人。
「後面的事也不用擔心,教導主任說了,不會給你處分。」
「學校這都答應?」
「不答應我就繼續鬧!」
楊儀敏臉上露出一絲狡黠:「版本T0啊,就是這麼強勢!」
「沒必要的,處分就處分了,又不影響啥…」
小偉看到母親脖子中間的一圈紅印,不由得有些心疼。
「不用擔心你媽的形象。」
楊儀敏會錯了意,她將手搭到兒子的肩,接著道:「小偉,喜歡校園霸凌的壞傢伙們,其實也都是欺軟怕硬的貨色。」
霸凌嗎?
小偉咬著下唇,不知該說什麼。
班主任一定已經詳述過他和大炮的衝突,但老媽依舊堅信他才是受到欺辱的一方。
「甭管老師還是學生!」
女人下巴揚起,額上的汗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。
「我鬧得越厲害,越像一個潑婦,他們反倒不敢再欺負你!」
「霸凌者選擇對象的時候,也是要考慮代價的。」
楊儀敏目光灼灼盯著兒子,忽然看到他臉上沒有擦凈的髒污,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巾,套上指尖輕輕擦拭。
「你帶這麼多紙幹嘛…」
老媽的俏臉近在咫尺,她眼中的專注與小心便也沒有遮掩地傳遞過來。小偉感受著面部輕柔地拭動,雖然仍舊不願暴露軟弱,嘴硬地轉移起話題,聲音卻不由自主地帶上一絲哭腔:「早叫你挎個包了,就是懶…」
楊儀敏沒有接話,反而語重心長地囑咐了一句:
「小偉,再有人欺負你,記得跟媽說。」
恰好吹來一陣風,將她貼在頰上的短髮掀開,露出藏在下面的紅腫。
小偉顫著嘴唇,鼻子一酸,跪倒在婦人面前。
「媽,對不起…」
男孩低下頭,無法抑制地哽咽從身下傳出。
楊儀敏心疼地扶住兒子,她嘗試叫男孩起身,卻發現對方生了根似的,怎麼都拽不動,只能扳正兒子的臉,用蒙起薄霧的眸子與之對視:
「小偉,你沒有錯!」
「不…我錯了…」
小偉終於忍耐不住,抱住母親的雙腿嚎啕起來:「真的錯了!」
第十二章 失蹤
早上,小偉正在洗漱間刷牙,滿嘴泡沫。
周遭不少學生,站在水槽邊,各自占領一個水龍頭說笑。大部分和他一樣,身著背心大褲衩,有豪放些的,則乾脆裸著上身。
「唔!」
忽然一股大力從背後傳來,小偉被撞得身子前傾,口中牙刷戳在腮幫子上,令他忍不住悶哼一聲。
緊跟著又是一下。
小偉面無表情地直起身,「咕嚕」含了口水再吐出去,沒有理會身後嬉笑著離開的大炮和眼鏡。
洗漱之後,將牙具和毛巾扔進臉盆端起來,他慢悠悠回到宿舍。
三個舍友已經穿好校服,開始整理床鋪,他卻不慌不忙坐到床上看起了手機。 眼鏡故意從上鋪跳下來,重重落到他面前。
小偉眼都沒抬,自顧自地翻看信息,面色柔和。
兩個電話漏接提示,三條微信。都是老媽的,時間是昨天中午。
其中兩條時間接近:「怎麼了?」「兒子。」一條隔了幾分鐘:「媽馬上過去。」
等室友們離開後他才起身,用鑰匙打開鐵皮櫃,翻出需要帶的課本,摸了摸靜置在最內側的溫熱棒狀物,再將櫃門鎖上,走出宿舍。
上午的課程一如既往,無聊且枯燥,小偉卻聽得認真。數學老師頂著半禿的腦袋噴吐口水,他在下面端坐,筆記本上寫滿了重點。
算是日常的拖堂之後,他隨著人流走到食堂,找了個角落獨自用餐。
一個人專心吃飯,速度自然比往常快得多。回到宿舍時,其他人還不見影兒。 小偉打開櫃門,看了眼安然無恙的飛機杯,換好課本,再將儲物櫃鎖好,坐到床上溫習功課。
隔了幾分鐘,大炮和眼鏡扯著淡推門進來。小偉瞥了一眼,沒有作聲,兩個舍友也瞬間沉默,在近乎凝固的氣氛中上床休息。
小偉看了一陣書,覺得乏累,閉上眼打算小憩一會兒,沒成想再睜眼是被手機鬧鈴吵醒的。三名舍友已經收拾好,沒搭理慌亂起身的他,徑直走出寢室。 他急忙抱起散落在床鋪上的課本,又匆匆打開鐵皮櫃掃了一眼,鎖好後跑向教學樓。
半路上看見舍友們的背影,他便也不再著急,緩下步子跟在後面。
走到樓門口,大炮忽然跟身邊的朋友招呼一聲,拐去了另一條路。小偉有些疑惑,直到第一節課開始十來分鐘後,看到大炮臉上掛著一張乾淨的紗布回來,才恍然他是去了醫務室換藥。
下午的課因為天氣燥熱而更顯乏味,唯一的樂子,是眼鏡突然捂著肚子,一臉扭曲地站起來要去上廁所,那滑稽的模樣引人發笑。
課間休息時間,坐在門口的同學告訴小偉,老程要他放學後去一趟辦公室。 小偉隱隱覺得不安,卻也只能無奈應承。
但當他想著速戰速決,急匆匆走到辦公室門口時,卻突然停住腳步,準備敲門的手也頓在空中。
「我爸晚上跟朋友喝酒,你去送送人怎麼了?!」
說話的是個女人,聲音尖利,掩藏不住的怒意透門而出。
「我很忙!你也是老師,能不知道班主任事情有多少?」
老程的聲音無力且疲憊。
「誰要你當這個班主任的?我嗎?」
「呼。」長出一口氣的聲響過後,是更顯疲倦的聲音:「是我,我自己要當的。」
「當初要你做上門女婿,就是因為我家沒有男孩,家裡事情需要你出力!你倒好!今天沒空,明天沒空!」
女人的刻薄讓門外的小偉都不禁齜了齜牙:「程勇,我要你有什麼用!」 「入贅你們家,不代表我就要犧牲自己的事業!」
班主任聽起來也發了火。
「你有屁的事業!沒有我爸,你連這個學校都進不來!」
「你爸!你爸!是我要進學校的嗎?是我想做老師的嗎!」
「好好好。現在後悔了是不是?當初是誰跪在我爸面前,說什麼條件都答應,求著要進我家門的?!」
半晌,男人含著岩漿的聲音才再度響起:「是我。」
「那是因為我他媽的愛你!」
程勇驟然吼道,仿佛蓄力已久的火山終於爆發。
小偉深吸一口氣,面色古怪地繼續聽裡面男人的吼聲。
「趙敏!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!你爸你媽都看不起我!」
「但我犯賤!我非你不娶!」
「你說我身材不好,我得空就去健身!」
「你嫌我穿衣服土,我在網上自己學穿搭!」
「包括這個班主任!我自己要當的!」沉悶的「砰砰」聲,似乎是男人在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膛:「我就是要證明給你們看!老子就算做教師,也是全學校最優秀的那一個!」
這句話說完,門裡只剩程勇粗重的喘息。
過了許久,才又聽到女人的聲音:「我不管,今天晚上你必須過去。」 辦公室門突然被拽開,小偉和女人同時嚇了一跳。
他低頭看著這個疑似師母的女人,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驚艷。
柔順的黑髮長度及腰,小臉上五官精緻的過分,好像電影里才會出現的精靈。可惜個子不高,還不到他的胸口,大概只有一米五。皮膚雖然白,身材卻十分乾癟,胸口平得像個男生。
再對上那雙驚嚇過後瞬間透出嫌棄與厭惡的眸子,小偉忽地想起這位的身份:教高二的英語老師,人稱雪山精靈的趙敏。
趙敏「嘖」了一聲,繞開身前的男生,邁著步幅不大卻很是用力的步子朝外走去。
果然,只有起錯的名字,沒有叫錯的外號。
小偉回想女人的眼神,明明仰看的視角卻偏偏像在俯視他一般,那種居高臨下的高傲態度,讓他不禁心中感嘆。
最後瞥了眼趙敏走路時微顫的小翹臀,他收拾好心緒,走進辦公室。
「程老師。」他打招呼道。
「嗯,來了?」
程勇仍有些喘,面色困頓,正雙眼緊閉躺靠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。聽見小偉的聲音,他忙搓了搓臉答道。
可說完這句之後,他張開嘴,又盯住一個地方發怔起來。
「程老師?」
小偉不得不再次出聲。
「哦。王志偉…」
程勇被突然驚醒似的,愣了一下才又說道:「你…」蹦出一個字後,他又卡住半天不動,許久才嘆了一口氣:「算了。」
「我不在狀態,改天再說吧。」
只在門外吃到一顆瓜,什麼都沒有乾的小偉稀里糊塗走出辦公室。
他透過窗戶看了看天色,一路小跑到食堂,拎了幾個包子就往宿舍跑。 回到寢室推開門,三個舍友正在瞎扯淡,看見他回來也沒太大反應,只淡淡地瞥了一眼。小偉用嘴叼起一個包子,也不理他們,自顧自走到儲物櫃前,掏出鑰匙解鎖打開。
包子從口中脫落,在衣服上滾了兩下,輕輕砸到地面。
小偉近乎凝固的雙眼中,一抹赤紅倏然湧出。
他猛地衝到大炮面前,一把抓住他的衣領,指著鐵皮櫃怒喝道:「東西呢!?」 他臉色猙獰的可怕,脖子上大筋暴凸,扯得兩邊嘴角向下,露出血紅的牙齦。順著他手臂看過去,儲物櫃中只有一摞課本安放在外圍,最里側則空空蕩蕩,不見一物。
飛機杯,不見了。
「什麼東西?」
大炮皺起眉,臉上泛起一絲不耐煩,他抬手攥住小偉的小臂,又說了句:「爪子挪開。」
「我的東西!」小偉瞪著布滿血絲的眼,咬著牙一字一句道:「還,給,我!」 他用雙手抓緊大炮的衣領使勁往上提,將對方小腹上的幾根黑毛都拽露出來,身體慢慢前壓,狠狠瞪視那張大臉。
突然,腹部一陣劇痛。
大炮收回提起的膝蓋,看著像蜷起的蝦米一樣跪趴在地上的小偉,「操」了一聲,罵道:「傻逼!再惹老子乾死你!」
一旁眼鏡滿是嘲諷的聲音也飄過來:「鑰匙在你自己身上,柜子里東西丟了怪誰呢!」
鑰匙…
鑰匙!
小偉趴在地上喘了幾口氣,艱難地爬起來,踉踉蹌蹌衝出宿舍,跑到正門口宿管的房間,瘋狂敲門。
「誰啊!」
老頭一把拉開門,露出頭髮稀疏的腦袋。他看了眼捂著肚子粗聲喘息的男孩,冷聲道:「幹嘛的?」
「下午…下午有沒有人…拿儲物櫃的鑰匙?」
「沒有!」
老頭語氣森冷得好像監獄的看守在對待犯人。
「大爺…大爺!」
小偉勻了兩口氣,繼續解釋:「我是1202宿舍的,1號櫃,下午——」 「沒有!」
話沒說完,便被冷冷打斷,老頭甚至沒再給他機會開口,直接關了門。 嘭嘭嘭!嘭嘭嘭!
老頭「嘖」了一聲,再次將門打開。雙膝併攏跪在身下的男孩,讓他臉上的褶子輕輕一顫。
小偉跪行幾步,扯著宿管的褲子,抬頭露出泛淚的眼眶:「大爺,求你了!那東西對我很重要!」
老頭眼角抽了兩下,還是一把將男孩推了出去:「哎呀說了沒有!」
………
校園角落,一處草坪上,小偉癱坐在上面,雙眼空洞,盯著手中的手機一動不動,魔怔了似的。唯有拇指隔一陣在螢幕上按一下,才讓他露出一點活人的生氣。
明明盛夏時分,他身上的冷汗卻一層一層往外冒,幾乎將衣服浸透。
手機螢幕一暗一亮,顯示出連續3條未接通的電話記錄。
小偉繼續按動手指,卻在電話撥出去的一瞬間感到天旋地轉。他躺倒到地上,又覺得一股灼痛沿著腹胸躥上來。
他下意識地側轉身子,嘔出幾口酸液才感覺舒服些許,卻再也無力坐起身,平躺在草坪上望著天發起了呆。
家中,楊儀敏裹著浴巾走出衛生間,手裡還捧著一塊干毛巾在腦袋上快速搓動。
走到沙發邊,她身子一斜躺了下去,在柔軟的包裹中蠕動兩下,發出一聲愜意的呻吟。胸口浴巾散開一道縫隙,露出深藏其中的驚人飽滿。
光滑如玉的肩頭微動,嫩白胳膊劃了一個圈繞過頭頂,她小手探進沙發墊的縫隙摳摸半天,拽出手機,點亮螢幕,隨意一瞥,猛地坐起來。
波濤涌動尚未平息,她已撥通兒子的電話。
「小偉?」
聽筒里只有男孩的喘氣聲。
「喂?怎麼了?」
楊儀敏秀眉微蹙,臉上浮起一絲不安。正待再問時,電話那頭兒子的怒叫驟然爆發。
「楊儀敏!你為什麼不接電話!」
婦人被嚇了一跳,揉揉被熱氣蒸騰出些許粉色的耳朵,緊跟著生了氣:「老娘在洗澡啊!」
「剛在家裡做了大掃除,累得一身汗!沒人夸就算了,你還吼我!」
這句話說完,對面又沒了聲。楊儀敏等了一陣,接著道:
「怎麼?內疚到說不出話來了?」
「切…」小偉聲音有些啞,但帶上了一絲笑意:「你肯定是攢了好久沒打掃,今天實在髒到不行了!」
被兒子無情揭穿的楊儀敏果斷轉移話題:「打電話幹嘛?」
「嗯…沒啥事,就是…想你了。」
「沒錢了是吧?待會兒再給你轉二百五!」
「不…咳咳咳!」
小偉似乎被口水嗆到,咳了好一陣才緩過來。
「媽,你沒事吧?」他忽然問道。
「我能有什麼事?該問你才對,你沒事吧?」
「我也沒事。」
小偉突然像個話題殺手,一句話讓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。
「如果有人欺負你,一定記得跟媽說。」
楊儀敏最後囑咐一句,聽到一聲輕輕的「嗯」後,跟兒子道別掛斷電話。 臭小子語氣怪怪的,以後得多打幾個電話問著點…
她心想道。
重新躺倒,舉著手機在沙發上滾了兩圈,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,她打開影視軟體刷起了劇。
沒刷一會兒,楊儀敏又扔下手機,盯著天花板怔怔出神。
『太無聊了,要不再找個班上?』
念頭剛剛湧起,她猛然一顫,下體仿佛被人摸了一把。
感覺來得突然,走得也迅捷,好像剛剛只是她的幻覺,楊儀敏卻像是被勾起什麼回憶似的,手掌順著胸口一路下滑,按在小腹處停駐不動。
驀地,她打了個寒戰。
第十三章 下咒
霓虹掩去月的皎白。
小區里靜得讓人發怵,鳴蟬都不敢叫囂。
樓棟表面,一個個凸出的方塊,冷或暖的光漸次消失,只剩其中一個還蒙蒙亮。位置偏高,靠中,像巨人軀殼上泛光的獨眼。
便在這獨眼中,穿過一層剔透,似有若無的吟唱從布簾另一面傳出。
如泣如訴,哀婉動人。
音色悠潤濟楚,歌者明顯是個女人。
抑揚得當,頓挫分明,高妙的技藝叫人不忍挪步。
俄而,輕吟頓止,突兀轉為一聲慘呼,便像某種信號似的,一場劇情跌宕的音樂劇隨之開幕。
初時悽苦,冉冉悲涼,迤邐婉轉,而後激越,終於在驟然迸發的高亢中化作聲聲喘息,顯露女人的諸般辛苦。
良久,楊儀敏睜開疲憊的眼,吸吸鼻子,枕著糯濕的被單發了陣呆,用手撐起身子,艱難地挪下床鋪。
身上滿是汗,睡裙也被浸濕,在床面上留下一個蜷縮起來的纖柔人影。 腳掌沾到地面,她才如夢初醒般掃了眼周遭,空洞的瞳仁映出的臥室依舊熟悉,卻少了溫馨。
雙足站定,轉身背靠衣櫃,兩腿略微叉開,俯身掀起裙擺。楊儀敏將內褲褪至腿間,露出一片粘在里側的厚實白條。
白條大致呈長方形,中段兩側各有一枚護翼,內部似有無數顆粒,個個圓脹飽滿,面層都被撐到緊繃,仿佛按一下就會滋出水來。
「呲」一聲。
白條被一隻蔥白小手揭下來,吊在半空晃了兩下,跌進床邊的垃圾桶。 楊儀敏望著被撞到搖擺的垃圾桶怔了幾秒,脫下內褲扔至一邊,扶著衣櫃慢慢走向門口。剛邁出兩步,忽然雙腿一軟,整個人徑直跪坐到地上。
胸前兩團巨碩猛地一壓一彈,頂端兩粒清晰的凸起跟著劃出幾道雜亂的線段,豐潤的腿根從睡裙里暴露出來,隱約可見胯間一片滑膩的艷紅周邊,打綹的軟毛趁機甩出一串液滴。
「唔!」
猝然的疼痛只換來一聲悶哼,她似乎仍處在壓抑呻吟的狀態中沒有脫出。 等身體稍稍和緩,楊儀敏強撐著站起來,一步一步挪到門外。
客廳沒有開燈,被臥室里射出的暖光染出一點昏黃。
堅韌的背影逐漸融進晦暗,朦朧間顯出幾分柔弱,她固執地往前走,終於消失在深沉的黑暗中。
看那位置,大概是去了衛生間。
不知過了多久,楊儀敏才裹著浴巾走出來。腳步變得輕盈,面色卻依舊愴然,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。
熱水可以滌緩疲累,卻洗不凈眉間的愁緒。
她徐徐走至沙發邊,按著浴巾下擺緩緩坐下,像是在提防某道偷窺的目光。 小手在座墊夾縫中摸索一陣,拽出一部手機,點亮螢幕後卻頓住不動。隔了許久,她才仿佛下定某種決心似的,點開與兒子的聊天介面。
兩根玉色的拇指不斷戳動,打出一句長長的疑問:
「小偉,你上次說的那個,跟學校請假,能每天晚上回家的事…好不好辦?」問號打完,手指卻又懸在半空遲遲無法落下。指腹下面,顏色鮮艷的發送鍵好像一顆劇毒的蘑菇,色澤誘人,卻叫她不敢觸碰。
躊躇半晌,楊儀敏終是選擇放棄。
隨著斟酌打出的問句被從後往前一個字一個字刪掉,她眸中迷茫漸生。 放下手機,雙腿蜷到胸前,她用胳膊環住膝蓋,把自己抱成一個雪色的球。 下巴杵到腿間,俏臉被遮起一半,杏眼便愈發顯得迷離。未及擦乾的髮絲垂在眉間,將濃重的愁苦割成幾段難以消解的惆悵。
昏暗的光線中,她像個無助的孩童。
……
「喂,媽。」
「小偉子又來給哀家請安了?」
「你少看點清宮戲!」
校園裡一處偏僻的涼亭中,小偉單手叉腰站在中心,正無聊地用腳尖去踢凹凸不平的地面。聽聞電話里老媽的調侃,他額頭似有幾道黑線浮出,不滿道:
「人都看傻了!」
這裡是他上次與母親分別的地方。
許是那時母子倆難得真情流露,在此間相擁落淚過,他對這個地方有種莫名的親切,跟老媽每天的通話也都選擇此處。
「傻點好啊!」
電話那頭,女人話鋒一轉,絲毫不見昨日深夜的悲苦:「不然誰來襯托我的笨豬兒子?」
「懶豬!你是不是又在沙發上躺著呢?」
小偉聽出老媽嗓音里的慵懶。
「怎麼可能?」婦人斬釘截鐵道:「老娘在床上!」「…」
小偉被噎得半天張不開嘴,話語權自然落到老媽手中。
「最近吃什麼藥了,天天打電話?」
確切的說是每天兩次,中午和晚上各一回。
「有沒有一種可能,兒子不用吃藥也能惦記他媽?」「呵!嘴甜也沒用,生活費不可能漲!」
「我不惦記那二百五!」小偉氣呼呼坐到凳板上,雙腿叉開,杵膝俯身: 「我是關心你!」
「關心我什麼?」
女人語氣依舊吊兒郎當,絲絲喜意在其中深藏。
「關心你吃飯了沒,關心你上火了沒,關心你…」小偉借著話頭道出心底的問題:「…犯病了沒?」
涼亭邊有柳枝隨風晃動,其中一根被吹拂起來,恰好落到小偉頭上,被他抓在掌心拽到身側。
手掌反覆摺疊,將柳條壓成數段,他在母親突然的沉默中惴惴,張嘴再問: 「媽,你是不是…?」
「不是!沒有!別瞎想!」
一個堪稱標準的否認三連之後,女人的嗓門重新大了起來:「能不能盼著我點好?一天天的老咒我生病!」
我話都沒說完…
小偉腹誹一句,又聽見老媽繼續說道:「還有啊,以後少打電話,有事儘量發信息,尤其是晚上!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前兩天學了幾道新菜,味道特別好!」
「這跟打不打電話有關係嗎?」
「我一不小心吃胖了!以後晚上要跳減肥操!」「…那也不差這幾分鐘吧?」 「不行!每次我還在下決心的階段,你電話就過來了!我做了一個多小時的心理準備,都被你——」
聲音戛然而止,即將脫口而出的「打斷」,仿佛真的被什麼打斷了。
「媽?」
耳邊母親驀然沉重的呼吸中,小偉霍地站起來。
「媽!」他又喊了一聲,焦急問道:「你怎麼了!?」「沒事,收到一條詐騙簡訊。」
片刻後,老媽嗓音淡定地回道。
「嚇死個人,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!」小偉重重呼出一口氣。
「現在這些騙子的套路…」聽筒里「嘖」了一聲,又有明媚的聲音傳出: 「哎?我剛說的你聽見了沒?」
「聽見了!不打就不打!」
小偉壓著脾氣補充道:「看見信息立馬回我啊!」「知——道——了!」 楊儀敏拉長聲音應了一句,掛斷電話。
強烈的日光被窗簾擋住,在地面畫出一道晃眼的線。床上的美婦身著睡衣,背倚床頭,一抹香肩從鬆散的領口露出來,短髮亂蓬蓬,似乎剛剛睡醒。
跟兒子的日常通話結束之後,她沒像往日那般倒頭再睡,反而臉色一變。 急促的喘息再也抑制不住,飽滿的胸脯不斷起落。手抖得幾乎無法控制,指頭連按三次才點中手機。
螢幕一暗一亮,顯得她面頰都有些陰晴不定。
她突然坐直,嫩手攥得發白,眸光凝固在掌中那一面小小的方塊之上。 視線的焦點是一條簡訊,發信人是一個尾號3477的陌生號碼,時間是一分鐘前。
杏眼跟隨眉頭慢慢挑起,其間滿是無措。檀口依舊張著,喉嚨卻止不住地打顫,喘氣的聲音也帶上一絲顫抖。
「楊女士,這些天的滋味不錯吧?」
短短一句話,卻在她心中掀起驚濤駭浪。
「倏」地一聲,簡訊下方,一個等待下載的圖片冒了出來——那人又發來一條彩信。
楊儀敏下意識點中圖標,照片加載出來的瞬間,她瞳孔遽然一震,猛烈的吸氣被須臾抬起捂住嘴巴的手阻斷,顯得有些短促。
一股潮氣迅速湧上眼眶,倏然濃成一片晶瑩,直擊心靈的恐慌不斷蔓延,終於讓她整個身子都哆嗦起來。
照片中,一根怒張的陰莖在黑毛中挺立,碩大的龜頭形如傘蓋,脹得不見一絲細皺,占據了整張圖片的四分之三。
令人驚顫的紫紅色近如眼底,幾乎要頂破螢幕,戳到她臉上。
……
六天。
小偉心中默念道。
雖然已經立秋,中午的日頭還是很毒,曬得人熱汗直冒。涼亭距離宿舍不算近,中間也沒什麼可以遮蔽陽光的涼蔭,他只能加快腳步,儘量縮短路上的時間。
雙腿不停邁動,褲兜被手機拽得一墜一墜,恰如他此刻沉甸甸的心情。 飛機杯已經失蹤六天。
這段時間,他嘗試了一切能夠想到的方法。
觀察舍友們的細微表現,趁宿舍無人時翻遍每一處角落,連他們上廁所時都要偷偷綴在後面,跟進去聽一陣。午休時不睡覺,晚上也裝睡到深夜才肯闔眼,生怕有人趁他睡著時悄悄出門。
他甚至冒著風險潛入宿管的房間,偷拿了儲物櫃的備用鑰匙,打開每一個柜子仔細搜查。
——但什麼都沒有找到,室友的表現也一如既往,看不出半點異常。
飛機杯竟好像憑空消失了似的。
想到這東西本就跟科學扯不上關係,突然消失也勉強說得過去。他開始覺得飛機杯並不是被誰偷走,而是不知被觸動了什麼機制,自行消散了。
這種結果固然最好,可他心頭的陰霾始終無法散去。
萬一…真是被人偷了呢?
老媽一直堅稱自己沒有犯病,仿佛也在驗證前面的猜測,但她真的沒事嗎? 會不會是擔心影響到他的學習,故意瞞著不說呢?
小偉從未像現在這般痛恨學校的寄宿制度。
長嘆一口氣,回過神來已經走到宿舍樓底。陽光被樓體齊齊割斷,一進走廊,一股陰冷罩上來,讓他不禁打了個噴嚏。
鐵皮門緊閉著,似乎也在表示對他的不歡迎。他屏息聆聽一陣,果然聽到裡面隱隱傳出的女人叫聲。
『這群逼,又在看片。』
小偉聽著寢室里尖銳的淫叫,心中不屑道。
自從前幾天有老師晚上突擊查寢,險些將舍友們抓個現行之後,這所謂的集體活動便被他們挪到了中午。
「肯定是新上來的那個校領導,每天喊著要整頓校風校紀!」當晚,心有餘悸的眼鏡躺在床上分析道。
小偉認同他的看法,但當然不會說什麼,只暗暗高興,晚上不用再被強迫觀看辣眼的表演。沒成想第二天午休時,便見三名舍友圍出一個熟悉的圈。
嘭嘭嘭!
他拍響宿舍門,聽到裡面罵罵咧咧傳出一聲「操」,便安靜等待門鎖被打開的聲音。
這樣的流程每天都會上演,小偉與舍友們已算熟稔。
起初大炮還威脅他,叫他不要半中間跑回來,被他一步不退地反懟了一句「敢不讓我進門就去舉報!」,只能捏著鼻子忍下來。
回到宿舍,小偉無視面色不善的室友,徑直躺上床,開始閉目養神。
他在腦中重新梳理這些天試過的法子,試圖找出一些未曾發現的細節,卻被耳邊重啟的淫聲攪得靜不下心。
他翻了個身,面朝牆壁,想要過濾掉耳內的雜音,舍友們卻故意似的,大聲聊起片中的女人。
「這水噴的,太假了!」
「這他媽是尿吧?」
「雞巴還沒老子大,能操出這麼大動靜?」
小偉深吸一口氣,咬著牙不去理會身後的聲音,但av里千篇一律的叫喊容易忽略,室友們不時冒出的點評卻如同魔音一般,一字不拉強行灌進他的腦子裡。
「這傻逼,老婆出軌了都不知道。」
今天的片子好像還是個帶劇情的,舍友討論的內容跟著情節不斷遞進。 「人天天在家裡操逼,他在外面跟蹤有個屁用!」「不如安個監控!」 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,小偉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。
監控?
他不動聲色地朝後瞟了一眼,心中浮現一個新的想法。
與其每天死盯這群傢伙,不如留出一個空間,看看他們趁自己不在時會做些什麼。
小偉取出手機,假意充電,打開錄像功能,借著身體的阻擋,將其藏到床板與牆壁的夾縫中,只露出一個角。
他一邊悄悄觀察舍友,一邊小心翼翼調整手機的角度,使之足夠隱蔽的同時,讓攝像頭對準三個裸露下身的同性。
再扯一把被子,拽一拽床單,把床鋪弄出一片凌亂之後,他「呼」地坐起身,裝作一副不堪其擾的樣子,抱起一摞課本頭也不回地走出宿舍。
整個下午都在忐忑中度過。
小偉不知道手機能否拍到有用的東西,但這已是他目前試過的最有可能成功的辦法。
他期待再拿到手機時,視頻里會出現飛機杯的蹤跡,又害怕拍下的畫面太過露骨,令他無法承受。
熬到最後的下課鈴聲響起,他第一個衝出教室,飯都顧不上吃,直接跑回了宿舍。
床上雜亂依舊,看樣子沒被人動過。手機仍然藏在不起眼的夾縫裡,角度沒有一絲變化。
小偉走上前,一把將其拽出來,急不可耐地翻看起錄製的內容。
……
夜深後,風也失去了溫度,涼意直透內腑。
楊儀敏下車時,天上剛好飄來一片雲,月光被遮住,讓面前的酒店門頭顯得有些陰森。
頭頂似乎有道視線在盯著她看,她仰頭望去,入眼的卻只有一片黑洞洞的窗戶。 白底豎紋的休閒襯衫,寬鬆的深色闊腿褲,迥異於往常的時尚穿搭,配上精巧的五官,讓她一進大堂便引來不少注視。楊儀敏面無表情地走過前台,只把手中挎包的肩帶攥得更緊了些。
電梯的數字不斷變化,她的身體跟著上升,心卻一路下沉。
「早點休息,我要開始跳操了。」
最後給兒子發去一條微信,她抬起頭,目光在逼仄的過道里掃過。
走廊狹長幽暗,無數一模一樣的木門嵌在兩邊,在暗淡的光照下影影綽綽。 楊儀敏突然覺得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,仿佛上一世便是葬身在這樣的怪物腸道里。
木門大多緊閉,偶有一扇虛掩著,便叫人愈發緊張,擔心黑暗的裂隙中隨時會探出一隻手來。
不知不覺變得粗重的呼吸中,她抓著挎包走過一個又一個房間,在某個毫無特殊的房門前駐足。
「8606。」
她看了看房號,又跟手機上的信息對照了一下,深吸一口氣,撥通那個尾號3477的號碼。
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接通,聽筒里沒人說話,只有悠長的鼻息傳出。
楊儀敏同樣不說話,舉著手機一動不動。
「你遲到了。」
等了半晌,耳畔才傳來男人的聲音——一個讓她感到莫名熟悉的聲音。 「所以呢?」楊儀敏冷冷地回道。
男人似乎「呵」了一聲,吐出一組數字後徑直掛斷電話:「8602。」緊接著,先前經過的某個木門「咔噠」一聲,從裡面被拽開一條縫。
楊儀敏後撤一步,盯著那道沒有光線透出的門縫打量一陣,慢慢走到跟前,輕輕推開房門。
房間裡一片漆黑,窗簾都緊緊拉著,她眯起眼睛才能隱約看到一道人影。等稍微適應一些,一個坐在陰暗中的男人便逐漸顯露出來。
咬了咬下唇,她一步邁進房間,按下門口的燈光開關。
下一秒,暴露在光照下的男人模樣,讓她雙眸驀地瞪大,臉上瞬間溢滿震驚。 「是你!?」
一道道細小的血絲快速蔓延,剎那將清亮的眼眸染出一片粉紅。酥麻的感覺到處亂竄,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大腦集聚。
楊儀敏一隻手扶著牆,另一隻手幾乎把挎包抓到變形,緊繃到快要痙攣的肌肉令她止不住地渾身顫抖,過分激烈的情緒將氣管都梗住,叫她呼吸也變得艱難。
看到男人面上浮起的瘮人微笑後,她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哭叫:
「你對我下了什麼咒!!」
第十四章 日記
8月10日,晴。
溫差變大了,晚上醒了好幾回。
也可能是沒吃晚飯的緣故,胃裡空空如也,一夜都沒睡好。
昨天的視頻里,只有三個舍友扯淡擼管的畫面,沒有出現關於飛機杯的任何線索。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,但確實心裡輕鬆了一些。
也許飛機杯真的消失了?
我不敢確定,但希望如此。
我決定開始寫日記。這種笨辦法,也許能幫我察覺到平日裡容易忽略的細節。 8月11日,陰。
老程宣布了一件大事,新教學樓的建造已經基本完工,可以開始準備搬教室了。 中午吃過飯,他帶著全班男生領上新課桌,往新教室搬了一趟。
爬樓梯的時候,有同學跟我悄悄吐槽,我沒理他。
不是不在乎剛建好的教室里有沒有甲醛,而是彼時的我剛剛看到樓體表面一道道繩索,繫著安全繩的工人們正吊在半空粉刷外牆,像一隻只不知疲倦的工蟻。
我心裡滿是震撼,對學校的鈔能力再一次產生深刻的認知。
與老媽的聯繫不得不推遲到下午。
說實話,看見空蕩蕩的手機螢幕時,我有點不高興。
我質問她,是不是我不主動聯繫,她也就不會給我發消息。老媽情緒似乎也不太好,不停地懟我,語氣很不耐煩。
我們吵了一架。
8月12日,陰。
依舊是中午,第二批新課桌到了,需要我們去搬。
用老程的話說,昨天搬的是男生自己的桌子,今天是幫女生搬。
這幫傻屌也是可笑,一個這麼扯淡的理由,就讓他們興奮得嗷嗷叫,像一群發情的雄孔雀。我都想脫掉他們的褲子瞧瞧,看有沒有開屏的尾巴從屁股里鑽出來。
領課桌的地方有兩個班打架。
烏泱泱擠在一起,場面很混亂。
充斥著污言穢語的嘈雜中,我甚至看到揮舞的石塊和木棒。
老程站在外圍大聲呵斥,卻不太管用,只能衝進內圈強行拽開廝打在一起的學生。等他拖著兩個滿頭血污的男生出來時,身上襯衣皺得厲害,左側小臂上,袖管紅了一片。
8月13日,陰。
和老媽冷戰了。
昨天就沒聊幾句,今天更是一條信息都沒發。
我很委屈。
她根本不知道,這些天我為了她過得有多辛苦。
8月14日,陰。
煩。
8月16日,雨。
做了個噩夢。
夢裡有三個男人,看不清臉,但身材很明顯,是我的三名舍友。怪叫著,大笑著,舞動著四肢正在姦淫一個平躺在桌面上的女人。
女人臉上同樣蒙著一團霧,不知道什麼模樣,只能看到胸口兩個碩大的雪團,正隨著下身不斷激盪肉紋地撞擊來回甩動。兩條嫩白的小腿分別從站在襠部中心的男人腰側伸出來,懸在空中一晃一晃。玉色的腳趾死死扣住,腳心被擠出層層褶皺,看著竟然有些可愛。
我趁著記憶還算清晰將夢境記錄下來,但這夢著實讓我感到噁心。
我開始猶豫,要不要繼續偷拍舍友的活動?
8月17日,雨。
老程的晚課又跟別的老師換了。
這種情況不算罕見,過去也偶有發生,但在最近達到一種堪稱誇張的程度。 一個星期了,天黑之後幾乎就沒見過他。除了上周二,他晚上的課全部換到了第二天白天。
同學們都感到奇怪,我卻驀然想起一個精靈般高傲的小個子女人。
老程真可憐。
8月18日,多雲。
跟老媽和解了。
雖然是我主動打的電話,但她沒接,幾分鐘後給我回過來了,所以也能算作是她聯繫的我。
整通電話基本都是她在說,我在聽。
很奇怪,她沖我劈頭蓋臉發了半天脾氣,我只聽著她的聲音,心裡的氣竟也跟著消了。最後聽到她喊我「死豬」,我就知道,我們的關係恢復如初了。
這是多年相處下來,母子間不必言說的默契。
就是她說話的時候總是喘,看來剛才正在跳操。
8月19日,陰。
晚上有老師突擊查寢,眼鏡玩手機被抓了個正著。
挨頓批評不說,手機也被沒收,要寫兩千字的檢討。
兩千字。
我用了畢生功力才忍住沒笑出來。
睡前,眼鏡問大炮,能不能找他爸跟老程說一聲,把手機直接要回來。大炮說他爸最近忙,一到晚上就失聯,讓明天再說。
那個叫高山的男人,想來也不可能忙什麼正經事,但眼鏡是怎麼知道他和班主任認識的?
8月20日,晴。
操…
手機被沒收了。
班主任親自上門查寢,我正跟老媽微信聊著天,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時已經遲了…這傢伙居然直接朝我看過來,我根本沒功夫藏!
都沒來得及鎖屏,手機就被收走了。
媽的,中午偷錄的舍友打飛機的視頻還沒刪!
他不會翻我相冊吧?!
我不會被當作變態通報批評吧?!!
操!
8月21日,陰。
老媽下午來學校了。
上身淺色毛衫,下身一條顏色略深的灰黑長裙,美得讓人挪不開眼。
我問她怎麼換了風格,她反問我好不好看。我又問她為什麼來,她攤開手掌,露出攥在掌心的手機。
我得承認,那一瞬間,我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。
我以為是老程看了我偷拍的視頻,把老媽喊來批評教育了一頓。
好在不是。
那她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被沒收了?還特意跑來幫我要回來?
我還想再問,可惜上課鈴響了。
高三真的苦逼,星期六也要上晚課。
8月22日,陰。
鬼天氣,一個月沒怎麼見太陽。
微信上問了老媽,她說上次我打架的事情有點尾巴沒處理,來學校順路找班主任聊了聊,正好聊起我昨天被沒收的手機,就幫我要了回來。
說到打架的事我就心虛,沒敢多問。
8月23日,晴。
我決定停止偷拍。
不只眼睛受不了,我感覺大腦都快被污染了。
而且這麼長時間都沒拍到有用的內容,應該足夠證明飛機杯的消失與他們無關。 飛機杯…
說實話,現在寫下這三個字,我都覺得有點陌生,好像前段時間的一切只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夢。
晚課的時候,一條恐怖的傳言突然在班裡傳播開來,講台上的老師都壓不住底下學生議論的聲音:
新教學樓在鬧鬼!
據說,有人在昨晚聽到了女鬼的叫聲!
消息是從隔壁班一個叫劉梓軒的男生那裡傳出的,他聲稱昨天夜裡跟女朋友偷偷約會,路過那片工地時隱約聽見有女人的抽泣聲,他們好奇地往裡張望,聲音卻忽然消失不見。
女朋友有點害怕,劉梓軒卻來了勁,硬拽著女友藏在圍擋下面偷聽,結果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。
直到他們準備離開,突然一聲慘叫,猶如在兩人的頭頂響起,聽那音色,分明就與先前的悲泣同出一人!
大晚上啊…四周一個人都沒有,工地里也不見一絲光亮,黑洞洞的一片。 在這麼個氛圍里,光是驟然出現的慘叫也能讓人打個激靈,何況有前面的鋪墊? 女友頓時嚇得尖叫起來,劉梓軒也毛骨悚然,兩人手都顧不上拉,一前一後狂奔出老遠,才真切地感覺到後怕。
故事講得有鼻子有眼,甫一流出,便以驚人的速度傳開。到了現在,已經有不少校園史學家出現,這個說那地方埋過人,那個說建教學樓就是為了鎮壓厲鬼…我對傳言的真實與否持懷疑態度,只知道,再這麼傳下去,那個叫劉梓軒的男生恐怕要失去他的女朋友了。
8月24日,晴。
高三生活還是太輕鬆了,宿舍里的三個傻吊居然要去工地探險!
眼鏡說他知道一個缺口,能鑽過圍擋。
大炮說要抓到女鬼,狠狠操一頓。
呵呵。
真要有鬼,你去了能抓到?
過去撞鬼還差不多!
倒是胖子沒吭聲,這貨最近話少得厲害。
反正要是有老師來查寢,別指望我會替他們打掩護。
我不舉報就仁至義盡了!
8月25日,陰。
消息傳得太厲害,學校都被驚動了。
劉梓軒同學上了全校通報,理由是散布謠言,違反夜禁,還有早戀。
果然,他失去了自己的女朋友。
而除了對當事人的處理,學校遏止謠言的方法也簡單粗暴。
明天就換教室!
等師生們全部搬進新教學樓,每天上課下課都在新樓里,鬧鬼的傳言當然就不攻自破。
嗯,很高明的辦法。
但還是無法阻擋三個傻吊夜探深樓的熱情…
最後一天會更刺激嗎?
8月26日,陰。
他們給了我充電器。
我的,充電器。
8月27日,陰。
老媽說昨天來給我送充電器,剛好我不在,就交到了舍友手裡。
8月28日,雨。
中午回到宿舍,聽到裡面女人的叫聲,我瘋了似的敲門。
門開了,三個舍友像看傻逼一樣地看著我。桌上橫立的手機里,有一個被操到汁水橫流的女人,兀自張著嘴,被固定在螢幕上。
我好像魔怔了。
8月29日,陰。
板凳壞了,我知道是誰乾得,但懶得計較。
沒找老師,我趁晚課前直接回了老教學樓,打算拿張舊凳子。
只空了幾天,舊樓里跟荒廢了幾年似的,靜得嚇人。
沒有人會特意去給舊教室上鎖,畢竟裡面只剩一些即將被當作廢品扔掉的東西,沒什麼值錢的玩意兒。
昏暗的光線中,隨意堆放的桌凳像深山老林里死去樹木上風乾的枝杈。我仿佛闖入了什麼生命的禁區,一路騰挪,呼吸都不敢用力。
熟悉的桌面給了我安全感,不經意間碰到的濕滑卻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 有點黏,不像是水。
我覺得噁心,因為那使我想到某種蟲子的體液。
用桌角將手上的液體蹭掉,我抄起下面的凳子,小心翼翼挪出教室。
天越來越短了,就這麼一陣功夫,走廊里暗得連腿都看不清。
我總感覺背後有人,但不敢轉頭。腳步不自覺地越來越急,腳掌落到地面的聲音卻愈發地輕。
某個瞬間,我似乎聽到了一聲喘息。
8月30日,雨。
收到一條陌生的好友申請,我拒絕了。
我從來不加不認識的人。
8月31
9月10日。
我要弄死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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